宁夏西海固诗人曹兵的诗歌“庄稼”丰收了
因为参加在湖南长沙举办的鲁迅文学院“文润宁夏”(西海固作家)研修班,曹兵的玉米比其他村民收得晚了些。
11月4日,记者沿着彭阳县交岔乡关口村的一条坡道缓缓上行,远远就望见坪上两间平房,烟囱里飘出青白色烟雾。坪下的农田里,玉米秆早已泛黄,干枯的叶子在风中彼此推搡,窸窣作响。

曹兵的家坐落在关口村的一处山坪上,四周环绕着桃树、杏树与挺拔的杨树。曹兵说,春日里,粉白嫣红次第绽放,与新绿交织成一片烂漫风光,宛如世外桃源。
玉米秆的缝隙间,曹兵默不作声,沿着地垄一穗一穗地掰玉米。脚边的地垄上,金黄的玉米堆成一座座小山。
“家里就我一个劳动力,收得慢,得等大型收割机来。”曹兵一边说着,一边“唰唰”剥开包裹玉米的干叶,“啪”地一声掰下玉米,“砰”地扔进玉米堆里。

曹兵在枯黄的玉米秆间缓缓挪动,一穗一穗地掰玉米。
曹兵说,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种地的农民。在他手里,诗歌比庄稼“长”得更好。
写诗,是曹兵在“朝秦暮楚”的谋生路上最专一的坚持。他曾在陕西看过油井,在银川的建筑工地干过苦力,也在固原的街巷摆过地摊卖衣服,最终还是回到农田,从父亲手中接过锄头,干起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庄稼活。
无论日子多么艰难,他始终在手机上写诗。生活的酸甜苦辣、乡村的烟火四季,都被他装进长短不一的诗行里,发给全国各地的诗友交流品读。从2018年起,一些诗歌开始从手机屏幕上的字符变成白纸黑字的铅印。
“一年写一二百首,甚至更多,偶尔有几首发表在诗歌刊物上,能收到一点微薄的稿酬。”这些收获,足以让曹兵的生活透出光亮。2024年初,他终于出版了人生第一部诗集《我在田野等风吹过》。最近,第二部诗集也已提上出版日程。
曹兵家中陈设简陋,却堆满了书。“现在买书很方便,不管天南海北的书,只要在手机上点一点,两三天就能送到手里。”他说,自己把大部分收入都用来买书,每隔几天就要去村里的快递点取包裹。
这份嗜书如命的习惯,或许源于早年的文化匮乏。曹兵坐在书堆里回忆,小时候他特别爱读书,但周围几乎找不到几本书,“只要是带字的东西都格外珍贵,哪怕是一张报纸也要翻来覆去看好多遍,随便一本书都会被大家借来借去,直到书页卷边。”
因为写诗,曹兵原本偏居山村一隅的寂寞生活被打破了。今年五月,一群国内知名作家、资深评论家和专家学者走进他山坳中的家,在四棵刚刚泛青的老杨树下一起读诗,畅谈文学与人生。
随后,曹兵又应邀赴北京参加西海固文学现象研讨会,夜晚与青年作家马骏坐车驶过灯火辉煌的长安街;他还受中国作协邀请,走进青海玉树的草原、雪山与村落,感受三江源头的辽阔与生机;他也在湖南长沙橘子洲头,瞻仰年轻的毛泽东雕像。
“不仅学到了写作知识,还能和志同道合的人交流,还去了那么多地方。”谈起这一年的经历,曹兵语气里满是兴奋,“古人说‘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’,正是因为西海固文学和作家群体受到关注,我才有了出门看世界的机会,也有了更多丰富的见闻和感受。”
曹兵的收获,离不开近年来西海固文学现象日益受到重视。在这片曾经焦渴贫瘠的土地上,文学润物无声地滋养着人们的精神世界。新时代的山乡巨变,也让更多人放下锄头拿起笔,记录对土地的深情、对生命的热爱、对梦想的执着。

今年曹兵种了二十亩玉米,如今金黄的玉米棒沉甸甸地挂在秆上,却因人力有限,收割成了难题。他站在田埂上,等待着大型收割机的到来。
当天接近午夜,曹兵终于盼来了联合收割机。二十亩玉米,仅用两个小时便收割完毕,只等天亮后收拢到院子里即可。卸下晚收的包袱,他的脸上漾开了笑容。

玉米已收完,田垄间只剩整齐的茬口。第二天,曹兵从金黄褪去的玉米地里款款走来,脚步轻快,脸上带着收获后的满足。
这份笑容,来自家乡这些年实实在在的变化。得益于“提升农村公路质量服务乡村振兴三年攻坚行动”,家门口的路拓宽了不少;高标准农田建设则将原本零碎分散的“皮条田”“坡地田”改造成了平整的梯田,大型农机作业变得轻而易举。

高标准农田建设让村里零碎的“皮条田”“坡地田”变身平整梯田,为机械化耕作铺平了道路。
过去,坑洼狭窄的土路进不了收割机,要么是他和年迈的父母一穗一穗地掰,要么靠小型机械缓慢作业。“以前收玉米要折腾好多天,现在个把小时就干完了。种地也不耽误我读书、创作。”曹兵说。
收完玉米,曹兵将有一整个冬天可以安心“猫”在家里创作。“我的愿望就是继续写下去,一直写到七老八十。”他也期待着,西海固文学不再只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“现象”。“我希望西海固能涌现出更多好作家、好作品,走出宁夏,走向全国,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文字,也吸引更多年轻人加入文学的行列。”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