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弦|焊花里的父亲
父亲的工作服永远带着股铁锈味,虽然袖口和裤脚磨出了毛边,但被他洗得发白。十多年来,他手里的焊枪像支笔,在钢铁上写下一行行滚烫的诗。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父亲的指甲缝里总嵌着黑灰,肥皂要搓三遍才能淡去。他下班回家时,睫毛上常挂着细小的金属碎屑,像落了层星星。母亲总嗔怪他不爱惜自己,一边给他清理伤口,一边把刚凉好的白开水往他手里塞。
父亲的焊枪是个脾气火暴的家伙。喷嘴的蓝色电弧在父亲的指间跳跃,瞬间能把钢铁熔化。父亲戴着厚厚的面罩,只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。火花溅在他的手套上,烫出一个个小孔,他却像没察觉似的,专注地盯着熔池。那些冰冷的钢材,经他手一焊,就成了挂车的骨架、机器的心脏,有了支撑的力量。
有一年冬天,父亲在工地上焊挂车。寒风裹着雪粒往面罩里钻,他的手冻得发紫,却硬是坚持到了下班。收工时,他摘下手套,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,握不住筷子。母亲心疼地掉眼泪,他却笑着说:“这点冷算啥?好好的。”
父亲很少提工作的苦,但我见过他后背的烫伤,像地图上的河流,见过他膝盖上的疤痕,这是他的勋章。他总说:“干这行,哪能没点伤?只要焊口结实,比啥都强。”
如今我长大了,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把“结实”挂在嘴边。他焊的不只是钢铁,还有一个个家的安稳。那些飞溅的焊花,是他写给生活的情书;那些凝固的焊缝,是他给自己和家人的承诺。
每次走在公路上,看到爸爸焊的挂车,我总会停下脚步,看着阳光下闪着光的钢结构,仿佛能看见父亲戴着面罩的身影。他或许从未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多伟大,但正是有无数个像他这样的电焊工,用汗水坚守着,焊接起一个又一个骨架,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结实,越来越温暖。(作者系固原一中高一学生 杨 洋 )





